从“倩女幽魂”到“兰若寺”，一( yī)部《聊斋》，半部华语电影史( shǐ)

作者： 日灼

纪影园社讯： 本周( zhōu)末，追光动画新片《聊斋：兰( lán)若寺》亮相大银幕。

这部改( gǎi)编自《聊斋志异》的动画电( diàn)影，再次印证了这个拥有( yǒu)300年历史的文学IP在当代银( yín)幕上的不朽魅力。

郭沫若( ruò)曾评价《聊斋》：“写鬼写妖高( gāo)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 sān)分。”精准道出了这部古典( diǎn)志怪小说超越时代的价( jià)值——它不仅是奇幻故事的( de)宝库，更是洞察人性的镜( jìng)子。

《聊斋志异》成书于清朝( cháo)康熙年间，通过人间与妖( yāo)、仙、鬼怪的交织故事，生动( dòng)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貌( mào)与道德观念。

相较于章回( huí)体小说《西游记》的荡气回( huí)肠， 同样构建了横跨三界( jiè)世界观的 《聊斋志异》，则是( shì)短篇小说集的形式。书中( zhōng)收录的了491篇志怪故事， 篇( piān)幅不长，故事起承转合却( què)很完整，影视改编起来也( yě)可大做文章 。据统计，相关( guān)影视作品已超过150部，数量( liàng)超越《西游记》的改编作品( pǐn)。

《聊斋：兰若寺》巧妙地采用( yòng)短片集形式呈现，既忠实( shí)于原著的单元剧特色，又( yòu)通过现代化演绎赋予新( xīn)意。值此影片热映之际，让( ràng)我们一同回顾"聊斋宇宙( zhòu)"的百年银幕历程。

初探“聊( liáo)斋宇宙”，奠定东方美学基( jī)调

中国电影诞生不久，“武( wǔ)侠片”鼻祖导演任彭年就( jiù)盯上了《聊斋志异》。1922年的《清( qīng)虚梦》改编了原作中“崂山( shān)道士”的故事，成为第一部( bù)“聊斋宇宙”电影。

民国年间( jiān)，各路电影公司也拍摄了( le)过几部“聊斋”电影，但受到( dào)大环境和技术条件制约( yuē)，大多没有引起什么反响( xiǎng)。

老版《倩女幽魂》

真正第一( yī)部堪称经典的《聊斋》电影( yǐng)，是李翰祥1960年拍摄的《倩女( nǚ)幽魂》。影片改编自《聊斋志( zhì)异》中“聂小倩”一篇，用工笔( bǐ)画式的美术风格还原了( le)东方古典美学意境，布景( jǐng)、道具极其考究。

“聂小倩” 的( de)故事随着后世的多次演( yǎn)绎，相信大家已经很熟悉( xī)了，而最早为这则故事影( yǐng)视化定调的，正是本片。影( yǐng)片简化了宁采臣与聂小( xiǎo)倩后续的结局，突出表现( xiàn)了小倩如何用琴声引诱( yòu)宁采臣、宁采臣如何发现( xiàn)小倩是鬼等原创情节，故( gù)事呈现更具戏剧化。

当时( shí)戛纳电影节选片人皮埃( āi)尔·里斯安恰巧看到了本( běn)片，十分喜欢，于是将它带( dài)到欧洲， 《倩女幽魂》得以 成( chéng)为首部入围戛纳电影节( jié)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 yǐng)。聊斋的故事也走出国门( mén)，通过影像被世界熟知。

《倩( qiàn)女幽魂》的成功，也掀起了( le)香港电影公司拍摄《聊斋( zhāi)志异》的热潮，随后如法炮( pào)制了《湖山盟》《聊斋志异》《连( lián)锁》等20余部影片。这些影片( piàn)大都弱化了原作中的恐( kǒng)怖氛围，转而营造东方古( gǔ)典意境，突出道德教化，但( dàn)再无影片达成《倩女幽魂( hún)》的成就。

《画皮》

唯一的例外( wài)，是拍成恐怖片的《画皮》。作( zuò)为《聊斋志异》中情节最离( lí)奇，画面感极强的一篇，“画( huà)皮”知名度不输“聂小倩”。1966年( nián)，香港著名的左翼电影公( gōng)司凤凰影业率先将其搬( bān)上银幕，尝试还原原作中( zhōng)的恐怖氛围，借古讽今，反( fǎn)映了当时香港社会的功( gōng)利与欲望。

70年代，中国台湾( wān)电影人看到香港同行捧( pěng)着《聊斋志异》不停地拍，票( piào)房收益丰厚，也开始琢磨( mó)起来。

台湾地区最成功的( de)“聊斋宇宙”电影是《侠女》。影( yǐng)片取自同名篇章，但导演( yǎn)胡金铨对原作几乎重写( xiě)，不仅在情节、人物、主题上( shàng)进行了大幅扩展，还在历( lì)史背景、叙事结构和视听( tīng)美学上融入了个人风格( gé)，成为华语电影经典。

当时( shí)中国台湾地区还有位影( yǐng)评人姚凤磐，在70年代转行( xíng)做了导演， 他一上来就借( jiè)拍摄《聊斋志异》开创了华( huá)语电影恐怖片的新风格( gé)。故事上正邪两立，形式上( shàng)打光讲究，突出同类电影( yǐng)中此前罕见的阴森氛围( wéi)，对后世华语恐怖片影响( xiǎng)深远，徐克版《倩女幽魂》就( jiù)曾借鉴。

《秋灯夜雨》

姚凤磐( pán)在70年代接连拍摄了《秋灯( dēng)夜雨》《寒夜青灯》《蓝桥月冷( lěng)》几部“聊斋宇宙”的恐怖片( piàn)，故事无非还是原著中人( rén)的情欲贪念，因果报应，但( dàn)场面骇人，其中 《寒夜青灯( dēng)》是公认的最恐怖的一部( bù) “聂小倩”改编电影 。

大陆版( bǎn)《聊斋》的艰难探索

进入80年( nián)代，随着电视走进千家万( wàn)户，大陆开始拍摄各种古( gǔ)典名著影视作品，《水浒传( chuán)》《西游记》《红楼梦》等先后被( bèi)搬上荧幕。

与港台地区极( jí)尽榨取《聊斋志异》商业价( jià)值不同，内地拍摄《聊斋志( zhì)异》更多的是振兴文化方( fāng)面的考量。时任 福建电视( shì)台台长的 俞月亭拍板 ，举( jǔ)全台之力筹备拍摄《聊斋( zhāi)志异》。 但作为地方电视台( tái)，能调动的财力不多，制作( zuò)拍摄的水平也有限。

出身( shēn)报刊系统的 俞月亭 得到( dào)了包括《人民日报》在内的( de)媒体支持，纷纷报道《聊斋( zhāi)》电视剧筹备的新闻。国内( nèi)顶尖的《聊斋志异》学者、影( yǐng)视导演纷纷响应，汇聚福( fú)建，坐在一起整整讨论了( le)12天，探讨如何改编，如何拍( pāi)摄，其中不乏谢晋这样的( de)名导。

最终，《聊斋》由福建电( diàn)视台与南昌影视创作研( yán)究所共同拍摄制作， 谢晋( jìn)、陈家林（《康熙王朝》）等六位( wèi)导演分别执导， 改编了其( qí)中48篇故事，共拍摄72集，边拍( pāi)边播。

《聊斋》挑选了原作中( zhōng)最脍炙人口的故事，既有( yǒu)表现人狐情爱的“辛十四( sì)娘”，揭露封建官场的“窦女( nǚ)情仇”，也有人鬼莫逆之交( jiāo)“冥间酒友”，因果报应的“八( bā)大王”等等。总而言之，《聊斋( zhāi)》的离奇故事开始在全国( guó)电视荧屏上演。

尽管制作( zuò)艰苦，但电视剧版《聊斋》在( zài)1988年9月首播后，还是凭借独( dú)特的艺术魅力和扎实的( de)叙事获得了极大成功，在( zài)当年引发巨大反响。

前几( jǐ)集播出后，《聊斋》收视率居( jū)高不下，剧组趁热打铁将( jiāng)该剧以录像带模式向海( hǎi)外市场发售，成功出海。在( zài)文化输出的同时，为后续( xù)剧集的拍摄筹集了资金( jīn)。

遗憾的是，因为电视台人( rén)事调整，计划中的“聂小倩( qiàn)”、“画皮”、“罗刹海市”、“侠女”等名( míng)篇最终未能拍摄。

尽管没( méi)有完成所有的拍摄计划( huà)，但88版《聊斋》在资源极其有( yǒu)限的情况下，凭借各方助( zhù)力与一腔热血，还原了原( yuán)著中亦真亦幻、妖冶动人( rén)的世界，成为90年前后国产( chǎn)电视剧崛起的标志性作( zuò)品，也成为一代观众心中( zhōng)的美好记忆（也可能是部( bù)分观众的心理阴影）。

见证( zhèng)华语电影工业升级

80年代( dài)末的港台地区，《聊斋志异( yì)》依然是影视改编的热门( mén)IP，但多少有些剑走偏锋。

主( zhǔ)流电影中，徐克于1987年将心( xīn)心念的《倩女幽魂》再搬银( yín)幕，由张国荣与王祖贤领( lǐng)衔主演，整个故事除了大( dà)致脉络几乎推倒重来，还( hái)加入了当时流行的武侠( xiá)类型元素，最终票房口碑( bēi)双收。我们也曾经详细介( jiè)绍过这部影片的幕后趣( qù)闻， 在此不多展开。（ 香港电( diàn)影最高神作，是因为有人( rén)在背后死磕 ）

而在非主流( liú)电影中，《聊斋志异》就被改( gǎi)编得更加离谱了。80年代末( mò)，香港正式引入电影分级( jí)制度，电影制作尺度大开( kāi)，各种涵盖暴力、情色的影( yǐng)片开始泛滥，《聊斋》因原著( zhù)本身包含一定情欲描写( xiě)，成为这类影片的重灾区( qū)，引发争议不断，一直延续( xù)到新世纪初。

香港电影在( zài)经历了最后的疯狂后，于( yú)90年代末进入低谷期，不少( shǎo)导演北上发展，这就包括( kuò)曾拍摄过《逃学威龙》系列( liè)的陈嘉上。

《画皮》

此时国内( nèi)电影进入蓬勃发展期。

2008年( nián)前后，中国电影市场仍由( yóu)《赤壁》《投名状》等历史战争( zhēng)古装大片主导，魔幻题材( cái)稀少。因此 陈嘉上执导的( de) 《画皮》一推出 ，就令当时的( de)观众耳目一新。

影片弱化( huà)恐怖元素，强化视效表现( xiàn)，将其扩展为多线爱情故( gù)事，强化情感与人性的探( tàn)讨，以“东方新魔幻”概念吸( xī)引观众。《画皮》最终获得2.32亿( yì)票房，在当时算得上是巨( jù)大的商业成功。

陈嘉上又( yòu)将《聊斋志异》中另一名篇( piān)“画壁”进行改编，《画壁》依然( rán)主打的是魔幻视效与全( quán)明星阵容，但潦草的剧本( běn)和浮夸的美术，以及融入( rù)西方视觉元素的做法，使( shǐ)得影片口碑不及前作。

《画( huà)壁》

反倒是《画皮2》由乌尔善( shàn)导演执掌导筒后，成为当( dāng)时首屈一指的东方奇幻( huàn)大片。影片的前作的基础( chǔ)上，进一步提升了视觉特( tè)效水准，特效镜头达1200多个( gè)，体现出华语电影工业层( céng)面的进步，故事倒是离《聊( liáo)斋志异》越来越远了。该片( piàn)在2012年暑期档拿到7亿票房( fáng)，但口碑方面却呈现两极( jí)分化。

另一部华语奇幻电( diàn)影的里程碑作品同样与( yǔ)《聊斋志异》有着莫大关系( xì)。

2015年，《捉妖记》以24.36亿票房力压( yā)《速度与激情7》成为当年的( de)票房冠军。导演许诚毅将( jiāng)好莱坞“真人+CG”的工业经验( yàn)与传统文化结合，定位“全( quán)年龄段观影”，获得空前成( chéng)功。

《捉妖记》

《捉妖记》虽然并( bìng)非直接改编自《聊斋志异( yì)》，但灵感源自其中一篇“宅( zhái)妖”，故事格调也借鉴了《聊( liáo)斋》中“妖非恶”等母题。

《捉妖( yāo)记》的成功也再次证明了( le)，《聊斋志异》这一IP的强大生( shēng)命力，在保留文化内核的( de)前提下，以创新叙事和工( gōng)业化制作足以赢得市场( chǎng)。

正在热映的《聊斋：兰若寺( sì)》同样如此，既保留了《聊斋( zhāi)志异》原著的精髓，又通过( guò)现代视角和技术手段实( shí)现了突破性改编。

比如，毛( máo)毡风格的“崂山道士”篇毛( máo)发量就达“千万根”级别，“莲( lián)花公主”篇借鉴唐代建筑( zhù)和福建土楼元素打造蜜( mì)蜂王国，体现出国产动画( huà)电影工业水平的进步，以( yǐ)及对东方美学元素的提( tí)取和展现。

一部《聊斋》，半部( bù)华语电影史。《聊斋志异》作( zuò)为创意源泉，滋养华语电( diàn)影百年，成为见证中国电( diàn)影工业与美学不断进取( qǔ)的文化坐标。

也欢迎大家( jiā)在评论中告诉我们，哪部( bù)“聊斋宇宙”的影视作品，是( shì)你心目中的经典。